「序言」

“开悟—积累—蜕变—尾声”这四个词是晏鹊给自己心爱笔记本起的名字。从小到大，晏鹊用过的笔记本数不胜数，但要说是认认真真写完，时至今日还时常想起的，她真找不出几本来。可是这四本笔记本，晏鹊却视若珍宝。虽说回忆属于过去，可成长毕竟是永恒的。

一切的一切还要从一位华老师说起，晏鹊第一次见到华老师，还是在四年前的语文课上。那时她和朋友们都不曾想，这个其貌不扬的语文老师竟是如此满腹经纶。“世界上最不可攀比的东西是身高。”晏鹊记得华老师曾如此调侃他自己。一个朋友习惯性称呼华老师为“老爹”，当然这没有一点不尊敬的意思。华老师幽默而又随和，晏鹊极喜欢他的课，对待课堂笔记自然也是认真的。

「开悟」

灰色封皮的开悟，“语文”二字印在中央。

五味杂陈，这是晏鹊落笔写下的第一个词。晏鹊的语文基础向来不错，当时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。华老师对词义的解释没什么特别的，不过是一句“各种滋味在心里涌现”默默留在了纸上。

第一次听华老师讲课，不论换作谁都会觉得新奇。当然，上来就写一节课的作文除外。仍记得第一节课说起美玉，便是那“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”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，晏鹊独爱那句“璞玉天成，价值连城。”

晏鹊往往是一副谦虚的样子，或许她并非生来就如和氏璧般耀眼，但在文学上，她相信自己是有些天赋。华老师的课堂总能给晏鹊带来惊喜，但同时也具有挑战。仍记得那时听华老师讲武圣关云长，讲过五关斩六将与赤壁之战曹操败走华容道。正是那一次，晏鹊和朋友们一起在华老师的课堂背书。从“英雄几见称夫子，豪杰如斯乃圣人”背到后来那“何日请缨提锐旅，一鞭直度清河洛。”只可惜，那时的晏鹊听课但图一乐，并不了解华老师的苦心。只记得当年最怕华老师说的一句话便是：“好的孩子们，写点什么吧。”

「积累」

“开悟”功成身退，晏鹊就这样写满了它的最后一行。随后继任的便是“积累”，封面更加漂亮些，是个还算热门动漫人物。晏鹊挑本子的时候倒是没有多想，只是觉得它的大小合适罢了。

论起含金量，一本“积累”足矣。从诗歌到散文，从写作到演讲，从古代到现代，从东方到西方……这一本，晏鹊写了整整两年，她觉得里面的一笔一划都是精华。感叹于“兴亡如翠柳，身世类虚舟”的乱世，尝试看透那“其兴也勃焉，其亡也忽焉”的规律。

在积累中，晏鹊追随这华老师的脚步，她隐约悟到了些什么，却一时间说不真切。总有一刻，她觉得自己是清醒的，而志同道合者却只有身边寥寥几人。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宇宙中一粒粒尘埃而去，晏鹊没有时间多想，融于世俗之间很快又被人潮淹没。

正是那两年，晏鹊爱上了散文。那会儿她并不擅长注重思维逻辑的议论文，又觉得自己从小写到大的记叙文，仅靠一个形单影只的事例不足以对主题进行升华。一篇又一篇的散文就此诞生，晏鹊落笔写下，一幕幕壮丽的心中画卷。

在这个分数至上的考场里以散文作为筹码，晏鹊做下这个决定之时甚至不曾犹豫。她深知这是一场豪赌，若是文章不合老师的口味那必将以偏题伺候。可那抵不过一点，她喜欢。

华老师支持晏鹊的散文，晏鹊的作文成绩不论大考小考也都算不错。其中她最爱的题记之一：“莫笑渔郎多检点，风雨来时启晴天”便得益于华老师的传授。

渔郎对于晏鹊而言，有着特殊的意义。第一次接触到渔郎是在《桃花源记》，那次华老师讲完课后组织了一次小小的演讲。出乎意料的，性格内向的晏鹊有幸拿下了“最佳演讲者”的称号。她知道那渔郎并不值得被效仿，可撑着小舟戴着斗笠的身影已在她的心中刻下。

「蜕变」

晏鹊是个心怀梦想的人，一次期末考试后，华老师给每个同学都赐了“名号”。桃花源的仰慕者，晏鹊。得知这事后，她多少还有些惋惜。她觉得这与其他朋友相比实在是有些逊色，毕竟“瑶池天境的舞者”“遇光而行的神使”一类确实更美些。根据晏鹊的想法，“仰慕者”一词可是褒贬并存的……

由于晏鹊的性格实在不太外向，她在华老师的课上大多时候只是个倾听者。有一句话，晏鹊一直想用，却从来找不到机会。“但得方寸无诸恶，虎狼丛中可立身”。只可惜以往的考场作文中尽是些青春追寻与浮世安然，她总有更优美的文辞来对付。

开悟，晏鹊料想自己必然是有了。她自然也相信自己多年来的积累，渴望自己正在蜕变。或许吧，她认为自己能改变凡人。不过时间不多了，晏鹊叹了口气。现在她又能做些什么呢？在学习之余写些文章，让自己保持一定的思考，不至于麻木罢了。

“尾声”很薄，那时晏鹊便隐约感受到自己很快就要辞去。它与“积累”的交织，使晏鹊久久不能忘怀。

毕业季属于一个蝉鸣不止的夏，从今往后华老师的课堂里再无晏鹊，朋友们也各自散了。“蜕变”与“尾声”，晏鹊都没能将它们写满。后者是华老师送给大家的礼物，第一页上还有着华老师亲笔题写的寄语。那时大家都换上了这个礼物，晏鹊自然也不例外，“蜕变”就是这样被搁置下来的。

“尾声”里的好作品不多，唯有一篇经过晏鹊细化而写成的希腊神话 Psyche & Eros 小说片段是她极其满意的。不过要真论起来，《诗经》中“我戍未定，靡使归聘”一句也是能够饱含着对歌至终章而感到不舍的句句真情的。最后几课，晏鹊实在学得仓促，甚至根本不得要领。这倒也成了遗憾，只是她如今弥补不得了。

在庆祝毕业的班级公众号上，晏鹊曾写道：“几张试卷考散了我们所有人，可我们聚是一团火，也能够散作满天星。”这句话很俗，也被人用过千万次，却万分的形象。以后大概也很少能见到华老师了，晏鹊默默合上“尾声”，将四本笔记本叠在一起，又是她四年的青春。

「番外」

一天晚自习课间，晏鹊借着值日倒垃圾的职责走在了偌大的校园。操场上仍旧有着零星几名同学在训练，大概是为了运动会吧，晏鹊也都不认识。

自从来到了新学校，晏鹊还没一次那么放松过。繁重的课业压得人喘不过去来，周围所有人似乎都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。令晏鹊惊奇的是，她独自走着却并不孤独。心里装着朋友们，即使一个人待着也会少些痛苦吧。天上的星星好多，好亮比起教室空调的阵阵清凉，晏鹊更喜欢微风下的温暖。

夜空中的上弦月洒下皎洁的光，为周围的景致平添了几分渲染。几乎所有的教室都还亮着灯，晏鹊恍惚去看，尚寻不见自己的那间所在何处。好希望身边的人都没有变，那样的话……看似平凡的景致便会有人分享了，晏鹊想着。明明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，却考不到一起，或是人各有自己的选择。自然，晏鹊愿意相信那是最好的选择了他们。只是她仍旧觉得可惜，毕竟独自一人在夜晚发疯似的灵感再无人诉说。

此时的晏鹊思如泉涌，自觉难以收笔。时间正如她笔下那无法倒流的沙漏，人生中又能有几个四年。只是一旦过去了，除了回望与感叹又能够何如呢？妄想匆匆作罢，便题下两首短诗，聊表纪念。